五、孝 慈 本

一、幽灵界母子重逢   办证件亡灵生西

那是1990年的一个晚上，一天辛勤地劳动，带来极度的疲劳。刚吃完晚饭，我就感到全身无力，昏昏沉沉的，只好早点休息。刚上床就进入梦乡——地点象是在怀远西山至都江堰一带，只见山高万丈，奇峰巨岭，怪石重重。河坝的巨石无边无际，草木不生，一片被火烧过的痕迹。向远一看，高山的大火还未灭，升起一股股的火焰，从远处看，火焰估计也有几百米高。烟雾、火焰直升到半空，遮住了山顶，使山顶显得时隐时现，整个大地因火焰的猛烈已被烤得干裂了。

我刚入此境，就觉得炎热无比，周身也无力，口干得要命，实在难忍。我想找点水喝，哪怕有一滴水润一下，也有其乐无穷的感觉，也可以说或者能找到一滴水就能救我性命。于是我顾不得一切，想找点水喝，就是惟一的目的。我在乱石滩和奇山巨岭上四处寻找，走着走着，眼见远处有一黑影，我想那黑影定然是什么植物，如能长植物或许能找到水源。想着想着，我朝黑影走去，想看个究竟。

刚走不远，却发现黑影好象在移动。我感到奇怪，便加快脚步连跑带飞地跑到黑影处。刚停下脚一看，此黑影并非它物，原来是我已死去将近一年的母亲。

“妈！妈！妈！”母亲回过头来，双方相会，母子二人抱头大哭。我哭得泪流满面，妈哭得泣不成声，相互哭诉母子生离死别，相互牵挂思念之情。妈思念儿女肝肠疼断，儿天天思念望母子重逢，相互问长问短、问衣问寒，含着悲痛的眼泪各诉其由。

我实在难以忍受，换个话题问道：“妈：你已死了近一年了，为什么到这被火烧得焦干、上千度高温的奇山巨石中来呢？天气这么热，火焰和浓烟熏得人都睁不开眼，你来了多少时间了呢？这个日子是怎么过的呢？”好多要问的话题，都想一下问完。妈不多说话，好象在想什么，沉思不语，或者不愿意提诉悲伤的往事。

妈哀声叹气，一双含满泪珠又显得慈祥的眼睛不停地看我。从妈的表情上看，我心中早知一二，肯定妈死后定有伤心和受折磨之处，无非是怕我伤心不好倾诉出来罢了。于是我先开口，打开话题，想问个明白，问道：“听人们都说，阴间有地狱是真的吗？你已死了半年多了，到过地狱吗？”

停了一下，妈说：“是真的有地狱，但我还没有去过。”我又问：“你没有去过地狱，那你半年多来又在什么地方住呢？”据妈所述：刚去时到府德宫县城隍，几天后由仁辰宫东隍大帝派差官秦三、吴四把我带到东狱，由东隍大帝亲批、审案，不管有罪无罪，罪轻罪重都要过此关。根据你生前善恶功过，对照分明，按情分别发落。他们把我送进东狱，查审核对，后得出结论：因我生前爱行善烧香，拜佛后又在筹建重修观音寺中，施舍捐资帮寺庙结缘等，功过相比，判我无罪留放狱外。他们给我150元钱，叫我狱外各自谋生。

我从东狱出来后，四处飘浮，无固定住所，见到愉乐处，一时间就欢喜高兴起来；想到悲伤时旧境重现，成为现实；想到托儿女时，悲惨痛苦，受罪的悲惨情景，托儿女时的场面，就连生前与邻里乡亲吵闹也不能回忆。一动念头，便成事实，悲惨痛心的事又一一重现，变为现实，实在受罪，悲惨万分。

后来，我听说念佛人可到西方极乐世界。他们叫我念佛，要远离颠倒梦想，一切放下，但是我对儿女们、家庭、子女和亲友就是一直放不下。前不多几天，不知不觉动了念头，想到前景，又带来一场灾难，直至现在，灾难还未完。妈讲诉的悲哀伤心事，我听得聚精会神。我感到心急，猛然问妈：“你前几天想到了什么呢？”

妈将几十年前最伤心的事情阐述一遍。那是民国二十四年的事，当时妈还较年轻，全家五口人，只有田地二亩，生活十分困难。当时二十四军住在大邑，实行军政统一，为二刘之战作准备。为了扩充军队经费，预征钱粮十二年。这样一来，全家共有田地二亩多，不吃不喝也要好几年的总收入。当年饿死者无数，妈、爹二老为了全家生活，到崇庆县（今崇州市）万家乡与二十四军军官张告如租荒山50亩，烧火地（当地土语）种玉米和洋芋。谁知国民党抓壮丁，拉走了父亲，种生产和托儿女的重担全由母亲承担。当地高山土匪较多，四处打枪，妈就连种庄稼也全部在夜晚劳动。在生活上的压力，社会上的动荡，土匪抢劫的压力下，几次想自尽，又想到儿女，思念着老母，才未走上绝路。在这度日如年的日子里，母亲又担起了托儿育女，养家糊口的重担。至今已死，业障未除，儿女们谁又知情呢？现在一人漂流在外，儿女未知，无人过问，自作自受，实在悔之晚也。

就这桩心事，回忆当年，一时大火四起，就象当年烧火地时的场面呈现在眼前：植物全部烧焦，生态变形，动物烧绝，生物损害，火光四起，铺天盖地，呈现出奇山怪岭，巨石横卧，草木不生，温度高达上千度。我在这万物不生的地盘上，四处寻找出路，以求谋生，谁知我们今天相逢……话未说完，悲喜交加，热泪盈眶的母子二人又一次抱头痛哭。

我安慰母亲别难过，佛是度有缘人的！你已死半年多了，皆归冥路，我在阳界，今天能在此相逢，这就是缘分，要高兴才是。坐下来慢慢地说吧……

母子相逢，一言难尽，相互间诉情各自述说。在谈话中，一时谈阴间受苦，一时间论阳界善恶，一时又谈地狱、阳寿、祸福，再加闲谈，我们都舍不得分开等等……

最后妈谈到，她听别人说，有西方极乐世界这个地方，到那里的人都能得到安乐，无悲伤、无痛苦等等，故名“极乐”，总的说来就是快乐的世界。又说，我几次想去都未去成，在半途就被赶回来了，守关的将军们都说我无手续、无证件，故不能放我通行。讲到这里，她将慈祥并带着希望的眼神看了我一眼，可能她是对我含有帮她解危之意。我没插嘴，妈又接着说：“听别人说，人的一生要行善念佛，吃斋吃素，皈依三宝，凭皈依证件方能到极乐世界。我虽生前行善烧香拜佛，但未皈依，即无往生证件，一直想去而不能去。”

我细听母亲每一段千辛万苦，不该遭遇的遭遇和冥府详情，一直低头不语，想多听些情况。母亲突然转过话题说：“老幺（我的小名），我在生前你就是孝子。这样嘛，你给我办皈依证手续，与我皈依。我一心皈依三宝，以戒为师，看行不行？”

我不加思索地答道：“那好，我一定与你办。”说完就走，离开母亲。在梦中我总觉得都江堰有办证单位，我就向都江堰方向走去，在高山巨岭，岩石重重，一片草木不生，人烟绝迹的石坝上走着。因火焰冲天气温上千度，我感觉口干得心荒，实在难受，几经千难万险，才终于走出石坝高山，将险恶的巨石高山甩在身后。

因办证心切，我也无心观望沿途风光及山山水水。走着走着，路到尽头，老远看见黑影一片，时隐时现，一时辨不出是何等植物。我向这片影子走去，走近一看，是一大片竹林，约有十亩地的面积，四处无一人影，显得特别幽静。随着茂盛的翠竹的覆盖，又有几分寂静清凉之感，心里觉得十分平静舒适。

竹林左边有一条小河，河坎高约二丈左右，宽约二丈有余。河边上有一道童，约十三、四岁。他骑着一条大水牛，头上扎一个发髻，深不过四寸，光头圆脸，一张小口微微带笑，露出一颗门牙，一对浓眉紧锁，眉毛正中有个大红朱砂痣，跟《西游记》中的红孩儿一模一样，穿一件兰色童服，颜色已退，手拿洞箫，在牛背上不断地东摇摇西晃晃，显得有几分天真可爱。

我一见便上前施礼问道：“哎！小朋友，请问办手续在何处啊？”道童指着河对岸的竹林答道：“就在对面竹林。我想，哪有竹林里设办证机构的呢？我半信半疑地问：“是真的吗？你别哄人呀！？”那道童骑在牛背上肯定地说：“绝不哄你，你别看我人小，从不哄人。我也住在竹林里。”

我听他这一说，也就放了一半的心。我大胆地顺着河边往前走，约有半里路光景，见有个三孔拱洞桥横垮河上。我按道童指点的方向过了桥向竹林走去，一直走到竹林处，见竹林边有小房三间，好象是个代销点，门半开半闭，无人看守。我到门外高声大喊：“办手续！办手续！”话音刚落，从屋里出来一个道童，年龄约十二、三岁，身上穿着与骑在牛背上的小道童完全相似，不同的是这小朋友是个光头，头上未扎发髻。

一见面他便问：“你是来办通行证的吗？”我一听感到十分惊奇，他又怎么知道的呢？我正在思考，道童接着问：“你是不是姓赵啊？几天前就听说你要来为你母亲办手续，早就给你办好了，只等你来领取了。”他双手将证件交给我，我接过证件后，道童又与我解释一番，说，现在办证机构已转移了，委托我转交于你。以后你就不要亲自来办了，如有阴魂亡人想生西方，你可按此证件格式复制均可，但一定要签上你的名字。

我听他说完，深感谢意，向他致谢告别。告别后沿原路返回，走了一段路，继续走高温上千度的奇山巨岭和草木不生的石坝路。这时，火势更猛了，成为一片火海。我口干得要命，滴水未进，筋疲力尽，实在受不了了，只好沿地坐下休息一下。乘休息的时间，我将手续证件打开，想看个究竟。打开一看，乃是长方形通行证，长约一尺三寸，宽九寸左右，印字为竖行版，写道：

皇坛川西保路同治会

西方通行证

兹据一泗天下  南瞻部洲 东震旦土支那分野  中华人民共和国     省     市     县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地份居住

奉佛投诚  焚香秉烛

报本孝信  XXX        及合家孝眷    人等

切为  故  XXX，至今XX  化帛

故   XXX   于  XX地份生长人士  生于XX年X月X日X时  行庚XX岁   于XX年XX月XX日X时，在XX地

不幸天书下诏，地府来迎，大限皈阴，告别人寰，竟归冥路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天运年  月   日   执事XXX  签字

以下与荐亡版文基本相似。看完后我起身又行，心中还是想赶紧寻母亲要紧。走不多时，老远已见有个黑影。我知道，黑影定是母亲。我心急如焚，只想早些与母亲相聚。我连跑带跳，一到母亲面前，赶紧呈上牒文凭证。妈打开一看，“啊！就是它！就是它！”十分高兴，激动得跳了起来。大声说道：“古人说得好，‘有儿穷不久，无儿久久穷’，要不是你早皈依发愿，又怎能办到此证啊！我今天就由你与我皈依。皈依后我一定好好学佛……你要教我啊！”说罢，不觉醒来。可是母子恩情如山，难以言表，想到母亲生前受苦，冥府受罪，实感痛情悲伤，我不禁大哭起来。天刚一亮，我边哭边走，去把梦见母亲冥界受的苦告诉我大姐。姊妹四人会面后，当听完母亲在冥府受苦之情的细诉，四姊妹抱成一团，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。

于是，我决定，为母亲举办往生道场，时间三天，随度的还有都江堰等十多名亡魂。佛事完毕后，各家眷属都得到梦兆。我妹赵琼芳亲见母亲在观音寺坐船离去，金银等物几船都没装完。后母亲将衣柜等物丢在河中，只到河的下游去打捞。并托梦说，给父亲冥府通用票，凭私章取，后已按数收到，正准备建房购物等……

二、心善争当替死鬼   观音指点又还魂

1982年的一天，是我邻居李正龙死的第十二天。晚上我刚一上床，就走到李正龙的坟园。见到李正龙早已蹲在那里，垂头丧气地两眼流着泪，十分凄惨悲伤。他见到我后，边哭边说道：“好侄儿子！你来啦？我正准备找你商量一件事情。你的心眼儿好，爱做好事，我想你一定会答应的。”我说：“幺爸，你说吧，只要我能办到的，我一定答应。”他说：“你办是一定办得到，可能你不同意。”我很肯定地对他说：“幺爸，绝对没问题。你就说吧！”他很不好意思地慢慢开口对我说：“好侄儿子，你平时都讲‘人死只是一线之别，生死是一口气而已’，你平时讲你不怕死，生就是为死而生，做人要正直，对人要真心，宁愿自己多吃亏，把方便让与别人，不争强好胜，要助人为乐，帮助别人解决困难等等……”他接着说：“今天我就是找你为我解决困难的。我不想死，但又无法。那天我死的时候，我家里的人哭得好伤心啊！我想了好久，今天才找到你，只有你可能会帮我……”

停了一会儿，又接着说：“今天找你的目的，请你替我死……”“对嘛！”我不加思考地顺口就答应了。他看我毫不考虑便全都同意了，又继续说道：“你已答应替我死，那么有人来喊我的名字时，你一定要替我答应。”我说：“我知道。”他看我诚心答应，这才离我而去。

当李正龙走后，我倒思考起前后来。前思后想，想到他说他死时，家里的人哭得伤心，难道我替他死了我家里的人就不伤心吗？何况我母亲还健在，如果我死了，我的妈一定会气死……想着想着，就有点犹豫起来。但如不答应，又定会落个言而无信之名。正在思前想后，有个高大个子的人朝我走来。只见此人身高六尺左右，身上穿着，好象是个武官。他头戴长方形官帽，脚穿皮靴，手拿木棒，连喊两声：“李正龙，李正龙？”我便应声答应。他大声说道：“快走嘛！”听他语气态度十分不好，但我也没多想，也不作声，只好乖乖地由他摆布。心想，也许一切顺从或可能减轻些什么。

我一直跟随他的后面，也不说话。走了约一公里路，看见前面有一群人，大约四十来个，在路边坐着休息，有个高个子官就叫我在人群队中沿地坐下。我坐下后，前后东张西望，想发现点什么。不多时，我发现有好几个熟人，有李某某、王子夫、苟学文等七位。我同李某某坐在一起，背靠苟学文。见他们都是熟人，心里倒十分高兴，就和李某某谈起家常话来，谈得很投机。因李某某生前任我队会计，此人心眼儿小，私心重，贪污等坏事干尽，李氏家族矛盾又甚深，有人因此还在庭坝中焚香咒骂过他。当初借分田到户时他大捞了一把，结果第二年就死了，才41岁。他本来身体一直都很健康，毫无杂病，从不吃药。当时生产队为了架一座桥，队长已将架桥用的材料全部购齐，但他为了私用，又找来车子采购了第二次。这样一来正好多一倍的青砖、石炭和青砂。桥刚完工，他一人就将剩余的材料全部运回了家，又担了120斤糯谷去打米，回家约八点钟左右，死于约十二点前。

因同李某某相熟，我们无话不说。我小声地问他：“这次这么多人，到哪里？又去做什么？”他说他是去劳改，这次转地址了，还不知开到哪里。话未说完，那高个子官喊道：“李正龙，吃饭了。”我急忙答应。端来的是一盒锅巴，那高个子把一盘子饭放在地上，我朝盘子看去，里面装的全是锅巴和杂物，那些锅巴特别干燥，实在难以下咽。

李某某将左手衣袖挡住我的视线，用右手伸向盘中抓食物。他一伸手，却被我发现，我便大声骂道：“妈的哟！你龟儿子在生时吃欺头，死了你还在吃欺头。”他急忙把手缩回去。我说：“你吃嘛，我是与你开玩笑，我又没饿。”于是他便左手端盘，右手抓饭，狼吞虎咽地几把就把锅巴杂物等，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个一颗不剩。看他那架势，哪是象吃东西啊！简直就象用手把东西塞进口袋一般，一塞进口即时下肚。看他表情举动，用语言文字是难以比喻的，但用一句话可以说明，就是，绝对他已变成饿鬼了。

突然，高个子官大喊一声：“都起来！”一群人立即起身立正，出发。我跟大家一同前行，但都没有相识的，心里还是想找个熟人同行，于是我边走边看。发现还有已死多年的嫂子苟学文和其他几位已死的邻居熟人，我想跟他们同伴，就从队列中间溜开，插到了他们行列中间了。人一熟，无话不谈，我大胆的问这问那，想多了解些情况。最先开口说话的是三嫂，我们谈了几句无关的话后，我就问她：“嗨！三嫂，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，从不过话。我问你哟，我听说你死去没有房子住，在四处野外睡，是真的吗？”三嫂答：“怎么不是真的呢？我一直都没有房子住，四处打野住宿，没有固定地点，这里住一晚，那里宿一夜。就是你们家的苦楝子树下，我都住过几夜，有两晚下大雪，真把我冷惨了。”

我问：“那你怎么不到我家里来住呢？”她带着十分悲惨伤心的语气小声地说：“兄弟，我哪里还敢到你们家来哟，我连走路都怕草草响，再冷也不敢呼叫一声。有一次冷得我实在受不了了，又生了病，连咳嗽都不敢咳，最后实在受不了，忍住气小声咳了一下。谁知道才轻轻地咳了一声，你家的狗就听到了，怕你家的人出来骂我，我连跳带跑，裁了好多个跟斗才跑脱啊！”

我听她话未说完，心中感到特别难受，抢着说：“以后你要来住宿，须先与我们说一下，我把狗早点关好，不要客气，你以后尽管来，有什么困难我都能帮你解决。”三嫂说：“哎，兄弟，那以后就全靠你了。”我便肯定地答道：“没问题。”我们边走边谈，又行了一段路程，见前面有座高山，山顶已被浓雾云彩遮了一半，山尖似现非现，隐隐约约看不清楚，半山腰有宫殿楼阁与亭子。我们顺着向宫殿而行，只见亭子吊檐、翘角，称弓、飞照、斗拱样样齐全，雕梁画栋十分豪华，庄严壮观。我们想进去多看一下，走到宫殿门口，一道大金匾，“普照天”三个大字特别引人瞩目，门口对联为：

贫穷富贵皆归此   寒沙壮士谁不还

我们正看得入神，那高个子官大喊一声：“不要看了，赶紧赶路。”我也不敢多看了，急忙跟着人群走。又走了一段路程，我小声地问：“喂！三嫂，这次到底把我们押到哪里去呢？”三嫂回答说：“听说到峨嵋，又听说到丰都，我也不知道。”边走边谈，突然见一条大沟横跨于路，呈十字形，沟宽约五米左右，水深无底，水流较急，波浪翻滚，一阵一阵地涌起浪花四处飞溅，形成的水雾引起一阵阵寒气，显得特别阴森，人人见此实感胆战心惊。一根棕杆独木桥横跨于沟上，行路的人都依次从桥上经过，前面的人好似无所谓，脚轻掂一下便很稳当地几步就过去了，看他们象浮在虚空，脚不落地一样。

见此惊人恐怖之绝境，我不敢上桥。仔细一看，这桥不知有多少时间了，基本完全腐朽，越看越不敢上桥，只好让后面的先行。后面的人同前面一样象飞起似的，脚轻轻顺着朽桥便顺利过完。最后只剩下我一人没过河了，我只好把脚踏在桥上试试，但还是不敢过去，眼看着他们已越走越远。

我正感到十分着急的时候，听见后面有人“哈哈”的笑声。我转过头一看，有个老太婆出现在面前，看她年仿70岁左右。她一见我便问：“你们到哪里去？有多少人啊？”我为了得到老婆婆的信任，带着温柔善良的语气详述了一遍前面的经过：“我们一行四十余人，我和他们一起的。他们已走远了，只因朽桥无法过去，现在只有我一人停了下来，望老人家指路，走什么路，才能追上他们？”

老婆婆说：“你为何还要追上他们？与他们一路呢？你与他们不是同条路的，他们早就死了，你怎么跟着他们跑呢？”我回答说：“我也死了呀！”老婆婆说：“你没有死。凡是谁死谁活我都知道的，你能哄我？”我认真地解释说：“谁哄你呢？我就是死了，是替李正龙死的。”

老婆婆听我这一解释，满脸怒气，十分不满，暴跳如雷地骂道：“哪里去找替死鬼？你才算真的替死鬼。什么都有代替的，唯有死是没有代替的，也是不可能代替的……”我说：“我已当面答应了他（李正龙），如我现在反悔不替他死，岂不是落个言而无信，说话不算数吗？所以我一直坚持不能反悔。”老婆婆说：“他们已走远了，你又赶不上他们了。时间不早了，你要急须还魂。时间太长了，你想还魂也回不去了。”这使我感到十分着急。赶前的赶不上，时间若长又不能还魂，只有靠老婆婆指点安排了。我低下了头，好似泄了气的皮球——没劲了，无话可说了。

过了一会儿，片刻间，我抬起头看着老婆婆，带着唯一的希望，唯一的依靠，唯一能得到指点迷路的心态问：“你说要我快还魂，到底我的尸体现在在哪里呢？”老婆婆答道：“你现在的尸体还在床上，你要抓紧时间还魂，如时间长了你的尸体腐烂了，你想还魂也无法了，何况你要等二世才能有妈。”

我听说一个“妈”字，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无法控制，又哭又喊。因为我从小失去父亲，对母亲特别孝顺，母子关系特别和好。就这个“妈”字激起了我还魂的决心，感到万分着急。我手忙脚乱带着哭声、掉着眼泪问：“那我怎么才能还魂呢？我的魂要怎样才能附体呢？”老婆婆伸出右手向山沟里指着说 ：“那山沟里有户人家，住户是四合大院。你平时不随便乱进别人家的屋，但今天你一定要记住，不管他家里有人无人，门开着或关着，你都不要喊主人，也不作声。进屋后一定记住，右上方厨房内堆柴火杂物处，里面有牛头一个。你进厨房后找到牛头就可以还魂。”

我听了老婆婆详细介绍后，因思念母亲心切，也没顾得上感谢，也没多问，连跑带飞地向老婆婆指的方向而去。到了山沟，上了一个小山丘，在山谷处，老远就看见一座庄院，我想这庄院肯定就是老婆婆指的那户人家了。我向庄院走去，完全按她老人家说的照办——没作声，更没叫门，一直一声不响地走到大门。走近一看，是个大四合院，青瓦古建，四处显得特别幽静，毫无杂声，没有人影。只有门上贴着一幅长方形字帖，写有四句话：

生前皆是英雄汉，死后倒还不如牛。

牛头今时可替死，英雄替死实在无。

我因见母心切，不恋多看，抓紧时间便往门里进。进门一看，庄院无人在家。我也没多问，直接向右上方厨房走去。进厨房后，一眼便看出堆柴火杂物的墙角，我就在杂物堆里翻来翻去的反复寻找。不到片刻时分，就看见柴火杂物堆里放着一个牛头。只见此牛头是黄色的，如同塑料做的一般，一对大圆眼睛不停地转，好象没死一直盯着我。我急忙双手捡起牛头抱在胸前，翻来翻去地想看个究竟。突然间，牛头张开大嘴，“冈”的一声，吓了我一跳，我便从梦中惊醒。

哎呀！我的妈呀！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啊！

翻来复去后，我不敢再入睡了，心里又惊慌又恐怖也无法入眠。仔细回忆李正龙，已死十二天。回忆梦中经过的一切，特别是“替死鬼”这三个字，铬刻在我的心中。思考回忆，回忆思考，昏昏沉沉地又进入梦境。

因我的邻居过去多次遇到麻烦和困难，我都愿意帮助，与他们一起承担。1967年生产队养猪户苏某某喂死了猪后，还偷偷把猪肉吃掉。乡政府和大队知道后，将苏某某带去教养，强迫他劳动改造。苏某某年纪较大，身体又有重病，来求之于我。我不但一口答应，还与苏某某商量对策，要言语一致，由我来承担，就说是我把猪偷去吃了。结果最后换来的处理和批斗，是我。这是真正的替死鬼，背了个偷猪吃罪名。以上替别人背冤情，背诬名的事实举之不尽，写之不完，在此落笔非谈我善也。只是举一件带人受罪的偷猪罪名，表明我当时的作人性格。各位护法居士，各位佛弟子，请问你们相信吗？

当时我醒来后，一直认为我确实是替死鬼，我对所帮助的人自己挺身而出，从不求回报，也没受过任何感谢，至今又有何人在我面前道个好呢？

梦中梦——释胜光法师的传奇修行路（一）宿业因